巨門與星辰

原創

地球即將毀滅，我找到我的家族保留的最後一扇黑門。

世界上曾有12道黑門。

某天，12道巨大的黑色方框出現世界各地，每一個方框高10公尺、寬5公尺，外框是漆黑的底色，閃爍著如紫色銀河般彩繪，方框的中間張開一張薄且透明的膜閃爍著霓虹色，所以這些方框被稱為「黑門」。

沒有任何線索指出黑門是如何出現的，人們開始研究黑門，發現人類穿過黑門就會整個人消失，曾有一段時間，世界各地的人們走進黑門，為了研究、為了滿足好奇或為了尋死。

沒有人知道黑門的另一側有著什麼，所有走進門的人都消失了，於是開始有人懷疑這是外星人的產物。

直到第一個從黑門回來的人，他是兩年前進入黑門的，他激動地訴說，門的另一側是同樣的世界，但是更美好，沒有生態危機、沒有世界末日，好像沒有等待著我們的末日，這樣的美好可以持續永遠。他接著說，其實他一直都可以離開黑門，但是他直到他思念自己的家人才決定回來。

從那天起，知道真相的人朝著黑門蜂擁而至，每個人都想要逃離現實，漸漸地，黑門被管制、消失、搬離、摧毀，直到再也沒有人見過那12道黑門。

然而，第13道最後的黑門正佇立在我的眼前，因為我們「交出去」的黑門其實是一對「雙子」，但是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成雙的門，它們各自是「進」與「出」，當我們被迫交出黑門的時候，我們隱瞞了「進」的存在，把「出」交了出去。

從那天起，我們對黑門的研究也停滯了，因為無法保證回程，所以沒有研究員自願進入黑門。最終，當世界出現自毀徵兆的時候，我們剩餘的人也將這道最後的黑門當作逃避現實的手段。

我走入了「進」的黑門。

根據我們對黑門的研究，在「進」的周圍會出現另一道離開用的黑門。我看了看周圍並沒有第二道可以使用的黑門，看來「出」果然被摧毀了。

多年來，我的家族認為黑門是宇宙送給我們的寶庫，黑門另一側的世界也許蘊含著拯救地球的方法，這也是我們的研究目標──找出這個完美世界與我們世界的關鍵差異。

但是隨著我喪失對人性的希望，看著一道道黑門被搬遷及摧毀，我開始覺得人類活該滅亡。多麼豐富的知識就這麼消失了，甚至據說每一道黑門裡的世界都不一樣，但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證實了。

我在黑門另一側的世界認識一個叫吉賽爾的男人，我們相處了幾週，我用自己編造的身份謊稱我正在旅遊。尋找拯救地球的方法已不再是我的目標，我將在黑門裡渡過我的人生，也許在這裡安家並不是壞事。

我抱持著捨棄一切、重新開始的心態想與吉賽爾共渡後半生，然而，他卻對我說，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是「任務」聽在我耳裡就像是對我的嘲諷，即使吉賽爾並不知道我在「地球上」的前半生是為何而活。

我開始無理取鬧，歇斯底里地吶喊，咆哮著哭泣，恐怕是壓抑的太久，我不知道自己向吉賽爾坦承了多少，哭了多久。當我哭累的時候，吉賽爾帶著我不斷地走，我還在後頭啜泣──

每一次看見黑門，我都有不同的感受，它是一道活生生的門。門框的銀河總在閃爍，雖然沒有人從現存資料中找到相同的銀河系，但是我相信它一定存在，那個銀河一定在世界的某處，它們是宇宙送給我們的禮物。

──黑夜裡，反射著夜空的湖面上躺著一道黑門。我從沒看過黑門以這種形態呈現，因為我見過的13道黑門都是佇立在空曠的地面上。

「你可以用它離開。」吉賽爾說著。

我看向吉賽爾，他說自己一直在鏡像世界裡等待真正的地球人。

他的種族用地球話叫作「星蝕體」，他們觀察到逐漸走入滅亡的地球，為了尋找解決的方法，他們發送14道黑門，並由12位族人複製地球，在黑門裡的鏡像世界沙盤推演出讓地球繼續存活的解方。

雖然有些族人失敗了，但是大部分都成功了，可是星蝕體無法自行離開鏡像世界，他們需要「真正的」地球人作為指引才能找到地球的座標。

所以吉賽爾一直在等待真正的地球人，這是他最後的任務，他會用解救了這個鏡像地球的方法拯救真正的地球。

每一道黑門都有各自的名字，吉賽爾的鏡像世界是由「知識」、「生命體」與「人性」這三道門組成，他解救地球的方法也與這三件事有關。

我看著吉賽爾，他正在發光，他沒有五官，他的臉閃耀紫色的銀河，他的身體是乳白色的細長軀幹，他看起來有3公尺高。

所以10公尺高的黑門是為他們量身訂做的尺寸，我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吉賽爾伸出他的「手」，他的手掌也閃爍著紫色的銀河，就跟黑門一樣，跟他的臉一樣，流動著，充滿生命的。

「不行！」我哭喊。

我拉住吉賽爾，「如果你離開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吉賽爾沉默了一會，他說，「我會去找你。跟鏡像世界一樣，我會建立學校，我會教導出可以拯救地球的人類，你也會在。」

他的聲音像晚風吹拂蘆葦般讓人安心，他牽著我的手走進湖裡，湖水很冰冷，他的體溫卻與人類無異。

我踩在黑門的門框上，我們回頭相視。我望向那紫色的銀河，想著將來的某天我會知道那個銀河系的名字，接著，我踏入湖面上的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