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事＜中＞

王瑞恩/黎華（明星志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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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心上人〉

黎湘離的告別式在媒體公開不久後舉行，因為黎湘離沒有在世的親屬，告別式和身後遺產由多年好友代為處理，那是一場素雅的告別式，有一台小電視悄聲地播放黎導演生前的作品，除此之外沒有過多的裝飾，據說是本人的遺願。告別式第一天只開放給重要友人，會場聚集引退多年已很少在媒體前露臉的巨星以及感念黎導演提攜的演員，就像是影視圈8-90年代重要藝人齊聚一堂的盛會，卻獨缺這個時代最具標誌性的代表人物——黎湘離。

黎華在入口處簽到之後走到黎導演的相片前方致意，瞥見站在角落的方若綺，若綺穿得很簡單，只上了淡妝的臉色有些憔悴，雙眼也看得出紅腫，也許是因為若綺一直安靜的佇立在相片前，所以沒人向她打招呼。於是黎華走上前，湊近看才發現若綺的臉頰帶著淚痕，淚水仍在眼眶裡打轉，低下頭的時候淚滴終於滑落。

「還好嗎？要不要坐著休息。」黎華輕聲地說，不想嚇到若綺。

「黎華？......我沒事，只是，」若綺擦拭眼角的淚，「我沒想到黎導最後也沒能如願，我明明早就叫他一定要回來的，但是他卻、」若綺的情緒有些失控，沒講多少便開始哽咽。

「他？是黎導演和誰嗎？」黎華很疑惑，因為若綺對黎導演一直很客氣，「他」應該另有其人。

「......王大哥。」若綺忍住了淚水，只能勉強擠出幾個字。

在若綺和黎華的共同朋友中，姓王的、會被若綺稱為大哥的人也只有他了，黎華這才注意到入口的簽名冊和告別式會場都沒有看到那個人，雖然也可能是被私人行程耽擱了，但是電影剛殺青的黎華同樣也是急忙排開行程參加告別式，而且「他」又怎麼會獨留若綺一人如此傷心，黎華想到這點，險些惱怒。

「......王瑞恩他，跟黎導發生什麼事了嗎？」黎華回想起王瑞恩在殺青那天接到的電話。

若綺擦乾眼淚，平穩情緒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黎華。

也許是自覺未能完成黎湘離的遺願，方若綺的內心承受著極大的自我責備，因為王瑞恩是她重要的前輩、朋友，是引領她進入演藝圈的貴人，所以即使瑞恩嘴上拒絕，她也想幫助他們祖孫冰釋前嫌，因為若綺明白「家人」在瑞恩心中所代表的涵義有多麼深重，她沒辦法成為瑞恩描繪的家庭景象，所以若綺希望至少能讓瑞恩與僅存的家人團聚。

但是她卻連這一點點奢望都沒能完成，若綺在哭泣聲中向黎華訴說著對黎湘離的歉意與對王瑞恩的懊悔，如果若綺當時能再強硬一點是不是就能說服他？如果若綺不是打電話而是直接飛去找他會不會來得及？數不清的後悔在方若綺的腦海中湧現。

黎華不忍心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如此傷心，方若綺在他面前總是個堅強的女人，是他從沒遇過的類型，她心地善良、心靈自由，不論何時都樂觀的看向遠方，黎華知道他抓不住這個女人，他只能望著若綺的背影走到連黎華都去不了的位置，可是黎華無法對若綺放手，他比自己想像的更怕寂寞，他害怕在演藝路途上無人相伴，他害怕自己登高了卻無人遙望，但是他仍不能為了愛情糾纏彼此而停下腳步。

如果沒有他，他以為若綺心中的那個人會是王瑞恩，因為王瑞恩會願意等她，會為她佈置一個家，會給她名份，王瑞恩可以給予那些黎華給不了的一切，當黎華知道若綺和王瑞恩共度情人節的時候，黎華雖然在逞強，內心卻已經退出，如果無法讓所愛的人幸福，至少他可以看著所愛的人擁有幸福。

看著因王瑞恩而傷心的若綺讓黎華徹底心碎，他想安慰若綺卻無從下手，他想擁抱若綺卻辦不到，他還能做什麼才能止住若綺的淚水。黎華向方若綺遞出手帕，輕擁若綺的肩膀告訴她，他會替她完成未能做到的事。

〈第五幕．等一個人〉

王瑞恩在電影殺青之後曾短暫返回台灣，在記者發現他之前，他又悄悄離開國境，王瑞恩曾想過如果離開家鄉的話要在哪裡落腳，當時他是為了劇本思考外景地點，沒想到卻會變成將來的旅遊計畫，最後他決定周遊每個想去的國家，直到他想回家為止。

「瑞恩。」

王瑞恩獨自漫步在無人的堤防上，因為一聲毫不遲疑的呼喚猛然回頭，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家聽到自己的中文名字絕不在他預料之中。

「......黎華？」王瑞恩一臉不敢置信放下手中的相機，緩緩轉身，即使他還在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是否就是他所熟知的人，然而過於驚訝的自己搶先開口了。

黎華沒有回應，原本嚴肅的表情逐漸變得難以理解，欲哭無淚卻又忍耐著憤怒。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熟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讓王瑞恩感到退卻與莫名的期待。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黎華語帶怒氣，王瑞恩被黎華的口氣堵得無法回話。

「......你為什麼要丟下若綺，我們很、」黎華短暫沉默後，「若綺很擔心你，她一直責備自己，她這麼在乎你！為什麼你要、」黎華幾乎是喝斥的語氣，他似乎發現自己有些情緒失控，於是戛然而止。

沉默中，一個騎著腳踏車的騎士經過堤防，車輪轉動的喀喀聲響填補了兩人談話間的寂靜，王瑞恩的視線追隨那個騎士遠去，看著騎士的背影逐漸渺小然後消失在另一頭。當他鼓起勇氣再度看向黎華，對方卻望著海面，即將沉入汪洋的陽光照在黎華的臉上，躺在他眼角裡的淚水反射著光。

「一開始我以為找到你是一件簡單的事，一個月後我還覺得你只是在四處旅行而已，兩個月後我已經問遍所有認識你的人，三個月後我才發現沒有人真的認識你，就連我也是，五個月後，若綺故作鎮定回到原本的生活，但我不想放棄，八個月後，我已經沒有原來的自信了，我開始覺得我永遠找不到你了。」黎華看著海面逕自說著，語畢才一臉平靜回頭面對王瑞恩。

「然後我在你執導的電影中發現玄機，回想起你曾跟我說過想去哪裡旅行、想在哪裡拍戲，喜歡哪個場景配上哪句台詞，我在這些國家裡找到與你有關的人脈，一個一個問，我幾乎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我很怕再次落空，但是我......」黎華抿了抿唇，「......找到你了。」

「我回答你的問題了，現在告訴我吧，為什麼你要走？」黎華的嗓音有些哽咽。

眼前的黎華平靜的望著他，等待回應，王瑞恩卻因為剛才的一席話，內心如暗潮洶湧。

「我已經沒有必要待在那個地方了。」王瑞恩隱忍著情緒。

「你說的『那個地方』是你曾經的家，是有若綺和我在的地方，是你外祖父在的、」

「我和他已經結束了！」王瑞恩激動的插話，「......我和他的家，已經結束了。」他怒視黎華。

「那你自己呢？那我們呢？你和若綺也結束了嗎？」黎華不由得隨著王瑞恩的情緒而激動。

「有你在的話，若綺就不需要我了。」王瑞恩看著黎華，眼神蘊含哀傷。

「若綺真正需要的是你，而我也、」黎華摀住差點衝出口的話，他不敢看向王瑞恩，他不想去察覺王瑞恩是否有發現任何跡象。在王瑞恩消失的八個月裡，他逐漸領悟自己同時也丟失的東西，那是一個勁敵、一個憧憬、一個朋友、一個可以相伴在演藝路上的知己，但是黎華沒有承認過，也沒有對若綺坦白自己堅持尋找王瑞恩的原因，黎華不想聽到王瑞恩說他們已經結束了，就在他剛發現自己心意的時候。

黎華閉上雙眼下定了決心。

「你說過你喜歡和我拍戲，我也是。你也說過很後悔我們過去一直沒有機會合作，所以瑞恩，」黎華抬頭望著王瑞恩的雙眼，誠懇地說，「別讓這部電影成為最後一次，告訴我吧，用你的電影告訴我，你眼裡的故事。」

黎華不自覺地伸出了手，但不是等著握住王瑞恩，而是等著被牽住，等著被魂牽夢縈的人帶走，走向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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